邢冬梅：携手技术，彰显人文 科学与人文论坛第二期 互联网与人文（在线）论坛腾讯研究院举办科学与人文论坛，旨在持续探讨科学与人文关系，促进两者交流互动，探索彼此良性发展。3月26日，科学与人文论坛第二期“互联网与人文（在线）论坛”举办并通过腾讯新闻直播，论坛围绕互联网与人文关系、互联网发展对人文的挑战以及互联网时代人文如何发展等议题进行探讨，来自武汉大学哲学院、国学院的郭齐勇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的刘永谋教授，苏州大学哲学系的邢冬梅教授，深圳大学的何道宽教授，西安邮电大学的陈莉君教授，华为公司内源平台架构师庄表伟先生等6位嘉宾，分别从各自专业角度发表精彩观点。论坛由腾讯研究院资深专家、北京市明德书院理事长、院长张顺平主持。现将邢冬梅教授发言整理内容予以刊发，其余嘉宾观点将持续刊发，敬请后续关注。 以下为邢冬梅教授发言内容：非常高兴能够有这样一种平台和各位在一起讨论这个问题，关于人文与技术的问题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也是个非常开放的问题，它可以通过诸多的视角进行讨论。我的讨论，基于对技术的广义的理解展开，即技术是人类实现观念物化、通过可操作性实现的方式、直接作用于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所有的人类操作形式（所有的know-how形式）。对于此，可以从下述三个方面审视。第一，宗教、哲学、科学同根同源，都是人的主体性的觉醒和释放。技术作为科学的可操作性的外化和物化的现实样态，其本身就是人的主体性的现实呈现，技术是三者结合的直接现实，于是技术在起源上就具有原初的人文性。第二，与上述第一点关联，在某个维向上可以说，人类文明就是技术塑造的，文明与技术互锁共生。从钻燧取火、磨制工具，到蒸汽机技术、电力技术，再到信息技术、计算机技术，一直到今天的通过互联网技术整合起来的现代技术，技术无不对应和塑造着人类的文明样态，文明发展与技术不可剥离。第三，人类必须接受现代世界已经是一个技术化的世界，必须接受这种世界的技术化是一个不可逆的历史现实。人类只能通过拥抱技术而不是拒绝技术的路径与技术博弈，才能彰显人文并且提升人文。关于技术起源的人文本质可以有这样的基本理解。从技术的角度而言，我们可以将人类文明的开始拓展到新石器时期。新石器与旧石器的区别，使人类拥有了不同于其他动物的属人的特性，这种特性就是人类具有了产生观念并且把观念物化的特性。旧石器时期的人类开始为达成目标使用工具，但仅仅是对手边的、既成的、自然原初状态的自然物进行工具性的使用；新石器时期人们不仅仅能够使用工具，更重要的是能够创造工具，而创造工具的前提在实物性工具存在之前具有对应工具的观念性存在，这种观念性存在本身意味着一种人类主体性的确立，就是说，人的生存环境成为人的对象性存在，人则是与这种对象性存在对应的主体性存在。“蜜蜂建筑蜂房的本领使人间的许多建筑师感到惭愧。但是，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马克思）与之对应，《人论》作者，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直接把人界定为符号性存在，把人看成是“符号的动物”，并以此为出发点，认为符号是人性发展及人类文化的所有创造物的基础，符号的各种转换和实现，构造了语言、历史、艺术、宗教、哲学、科学的整体构架。其中，广义的技术，就是在现实意义上实现这些转换，并把这些转换不断的物化与现实化。从主客关系的角度，我们的世界就是不断的主体客体化、客体主体化的双向构建与转化的过程，广义的技术，就是各种构建与转换的枢纽。与技术起源的人文本质关联，近代科学乃是人类组织并开发其所生活的世界的长期努力的继续，技术则使得这种努力现实化，使得人类自新石器时期以来所具有的“机器制造者”者梦想在不断现实化的进程中，推动人类文明不断改变着样态。人类的社会组织长期以来就是建立在与组织新石器时期的城市国家中不同阶层和结构的社会团体所需要的同一技术的基础之上：从基础性的书写、几何和算术开始，到工具机→传动机→动力机→控制机→自动机→共生机的机器的历史演进，再有强化与解放肢体（肢体的解放与肢体的跨时空延展）向强化与解放智能（各种计算机技术加持的人类智能放大性呈现）以至于挑战与超越智能（以赛博格[Cyborg]形态存在的人机共生技术）的技术跃迁，从物，到能源，到信息，技术改变和塑造着人类的生存方式和生活样态。我们必须承认，在新石器时期的磨制到当今时代的互联网技术组织起来的技术集成之间，保持着技术与人类相互塑造的连续性。正如马克思所言“各种经济时代的区别，不在于生产什么，而在于怎样生产，用什么劳动资料生产。劳动资料不仅是人类劳动发展的测量器，而且是劳动借以进行的社会关系的指示器。”上述的讨论，我们看到技术具有的以内在嵌入人类文明的方式实现外化和物化人类文明的特性，同时，技术自身在塑造文明中逐渐具有了与人之主体性并行的技术主体性，以至这种技术主体性逐渐的具有了与使人的主体性异化以及与人的主体性对抗的趋势，技术似乎逐渐具有了“潘多拉魔盒”的特性，技术在彰显强化和确认人的主体力量的同时，具有了挑战人类主体性的自身的技术主体性。人类文明基本矛盾正在改变，从人与自然的矛盾，日益转变为人与技术的矛盾，即人性在崭新的层次和范围内释放自身的同时，面临着无法驾驭飞速发展的技术的文明困局，这种困局在当下通过互联网技术整合起来的现代技术中更加凸显。互联网技术本身是一种多点化的，网络化的，开放的，耦合生成的，蕴含内在多元性的技术。在互联网技术为组织技术的技术集成支撑下，数据人文存在以及数据人文技术广泛扩展了人文力量的活动空间。就人文资料收集和整理而言，一机在手，尽收世界万象，维基百科可以在为数数人的专职人员的运作与管理下，让全世界所有的人为其生成资源和信息；互联网技术支撑下的虚拟现实技术，可以超越时空的方式创生、组合世界，以技术化呈现样态放飞人类的想象力和思维力的翅膀；在社会治理领域，互联网技术使得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全球共享共治具有了强大的技术支撑。与此同时，对互联网技术发展可能存在的挑战，我们也要有清醒而足够的预见和认知，在世界技术化与技术主体化的现实背景下，人性的恶也可以通过技术彰显和放大自身。如人工智能的杀戮性行为运用（无论是公开的军事行为还是隐秘的恐怖袭击）以及相应的技术支撑的生物武器的便捷应用等，人类从征服洪荒野蛮，走到秩序与文明，技术在当下人类文明高级形态下，却能够变本加厉地再现野蛮。再有，知识工作的自动化，剥夺了人原初的人作为人的主体特性。艾萨克·阿西莫夫早在1964 年已经预测，“人类将……很大程度上成为机器操作员”。不久的未来，就连操作员的工作也受到了机器人的威胁。经济学家中间流传着一个笑话：“未来的工厂只有两名员工——一个人和一条狗。人的工作是喂狗，而狗的工作则是看着这个人，让他别碰那些机器。”马克思的人类理想中，把充分自主的创造性劳动，视为全面发展的人的标志，人类的全新技术，让人类的全面丰富性消失。人类文明是一个结构，它有三个基本要素，即人性、制度与技术。在当下的互联网以及相关的未来技术中凸显的人类境遇，从积极方面说，这种是技术对应的人类之人文的崭新样态，它以人类与技术共生共进的方式彰显人类文明的人文特质；从消极方面说，如果技术发展带来人文的消解和异化，那也只能是人类的宿命。但无论技术的消极力量多么强大，无论人与技术的博弈是成功还是失败，以人为本，彰显和捍卫人文，永远只能是人类发展技术的立足点。而且，人类也只能通过拥抱技术，尤其是拥抱现代技术和与现代技术博弈的方式去彰显人文，拒绝、规避和扼杀技术的结果，只能走向人文彰显的反面。就当下的现实路径而言，系统性地进行工程人文教育以及技术伦理教育，是提升技术生产主体人文关怀的有效路径；而在拥抱技术和与技术共生的理念支配下，通过技术手段，以技术方式实现人文的可操作性物化，进而实现哲学意义上的主体技能化，即人类的主动性技术生存，也是一个更长远的人文实现路径。邢冬梅 苏州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导；南京大学科学技术哲学博士。研究领域与方向：科学技术哲学，科学、技术与社会（STS）；著述和翻译出版《实践的科学与客观性回归》，《实践的冲撞：时间、力量与科学》等7部著作。发表科学技术哲学专业论文70余篇。主持并完成国家社科基金资助课题3项；美国伊利诺伊大学、英国爱丁堡大学，英国埃克塞特大学，芬兰赫尔辛基大学高级访问学者。近期研究关注的主题：技术发展对人类的机遇和挑战 --END--我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