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金基德的一生
本文授权转载自「北戴河桃罐头厂电影修士会」
(ID:beitao666)
金基德去世了,在2020年末。
据说金基德的下一部电影已经定好要在俄罗斯拍,这两年他和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关系很密切,去年还做了莫斯科电影节的陪审团主席。
上个月他刚从圣彼得堡到拉脱维亚,一位和他有私交的当地艺术家Виталий Манский说,金基德还有计划在当地海滨城市Jurmala(尤尔马拉)买房,没想到一个月后他就死于了新冠并发症。
关于金基德,说起来有点复杂,好像没有哪个导演像他这样,拥有那么多完全不同甚至严重相悖的评价。喜欢他的人就爱得不得了,说从他的电影里看到哲思,看到真实、纯净的人性;不喜欢的就无法接受,对粗暴的情色和暴力生理厌恶;还有一撮人直接把他的电影当作猫片,边看边冲。在中国,金基德有影迷无数,甚至知网上专门研究金基德电影的论文期刊,数量之多足可以比肩张艺谋、陈凯歌这俩中国大导的研究文章。金基德确实出名,欧洲三大常客,什么金狮银熊都拿过,对西方来说他就是韩国电影的代表,这样一人,在韩国本土的名声远没有在中国、欧洲好,媒体骂他,民众不待见他,在韩国大众眼里他是一个异类、跳梁小丑,就是拿了奖也是一时得逞,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遑论代表韩国电影。
复杂的、被嫌弃的、饱受争议的金基德,你到底是一个啥样的人?
1997年金基德拍出处女作《鳄鱼藏尸日记》,在此之前他没有任何做电影的经验,他以前是个工厂工人,后来去学了画画。
《鳄鱼藏尸日记》流浪汉强占少女
《鳄鱼藏尸日记》之后,金基德以一年一部的超快速度拍出《野兽之都》、《雏妓》、《漂流欲室》,国内没有发行放映的渠道,金基德只好放弃本土观众,从这开始正式转向欧洲的国际电影节。这很像我国第六代导演的早期境遇,拍电影靠国外影节的奖金过活。
《雏妓》 《漂流欲室》2004年,金基德靠《撒玛丽亚女孩》拿了柏林最佳导演银熊奖,又凭《空房间》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得7项提名,拿下最佳导演银狮奖,一时风头无两。
《空房间》经典镜头
此后金基德继续拍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弓》、《呼吸》、《悲梦》。
《弓》离奇婚礼
《呼吸》死刑犯珍珍
《悲梦》小田切让奇幻虐恋据金基德说在拍《悲梦》一场女主角李娜英上吊的戏时,她差点真的窒息死亡,金基德由此很愧疚,且当时他的弟子张勋、全宰洪投靠了别家公司,金基德觉得“人是可怕的”,险些因此患上抑郁症,于是跑到山里离群索居,这样住了三年。三年之后,他把隐居期间的感悟思考拍成纪录片《阿里郎》。金基德的电影常常都是人物对白少得可怜,通常就几句话,他觉得人物对白没有必要,因为“如果拘泥于对话,情感就无法表达了”。
到了《阿里郎》的剖析自述,话就多了,比他之前所有电影的对白加起来还要多,金基德像精神分裂一样,掏心掏肺地剖白自己。
那时他被传还患上社交恐惧,明显老了、憔悴了很多。
复出之作《阿里郎》拿了戛纳“一种关注”单元的最佳影片,随后金基德再战欧洲,《圣殇》夺得威尼斯金狮奖,他的职业生涯又迎来新起点。
金基德有过经典凡尔赛发言:“没算过得过多少奖,我住的地方太小,奖杯都放在袋子里。”
在《圣殇》之后他陆续拍了《莫比乌斯》、《一对一》和最新的2018年的《人间、空间、时间和人》,都在欧洲国际电影节上展映。金基德拍出第一部电影那年,韩国另一位独立电影导演洪尚秀也推出处女作《猪堕井那天》,后来金基德和洪尚秀一样,都在欧洲电影节上大放异彩,成为韩国电影的代表人物,金基德的作品甚至是“新古典主义的东方美学”。
2020年洪尚秀柏林银熊
不过这仅限于欧洲对他的讨论。2012年,69届威尼斯电影节,在电影《圣殇》的记者发布会上,金基德说:我是一个欧洲著名的韩国导演……很遗憾,我的电影作品在自己国家不怎么受待见……但这种情况在《圣殇》这部电影上映时可能会好转,希望将来会越来越好。
《圣殇》威尼斯发布会
没成想,将来不仅没有越来越好,金基德在韩国的名声反而彻底变臭,以至于后来远去他乡。
金基德喜欢拍边缘人,早年间他的处女作《鳄鱼藏尸日记》拍流浪汉,《野兽之都》拍偷渡者,而且都是暴力奇情故事。同时期,韩国还活跃着两个大导林权泽、姜帝圭。在金基德拍底层妓女扭曲爱情的时候,姜帝圭刚刚拍出了载入韩国电影史的《生死谍变》,创下620万的观影记录,定义了韩国电影的标准。标准就是说,以后韩国人再看电影,好电影,成功电影就得是《生死谍变》那样的。
林权泽 韩国电影教父姜帝圭 “韩国的斯皮尔伯格”金基德那些拧巴扭曲还有点变态的底层叙事,韩国人看不明白,不明白他拍这些要干什么。韩国后来的电影体系主要是建立在模仿好莱坞的基础上,从1999年韩国电影分水岭的《生死谍变》开始,到2019年拿奖到手软的《寄生虫》,实际都是好莱坞类型片的变奏,即是从模仿变成本土化,要用民族讲世界故事。
《生死谍变》间谍爱情last shot 《寄生虫》阶层矛盾老话题
韩国电影的忠武路制度崇尚规模化制作,和系统化规模化的训练,金基德这样野路子杀出来的导演自然不受主流电影圈的待见。另外金基德的电影大多是把性和暴力作为主题。按尼采的话说人是走在悬崖的钢丝上,人猿相别揖之后,靠薄薄一层脸皮从动物变成社会人,到金基德这里,他用性和暴力又把这层脸皮撕碎,拍下原始的禁忌的真实人性。韩国人觉得他拍的人都形象丑恶,面目可憎,是对民族形象的丑化。而且那种过于极端赤裸的影像表达太野性了,《漂流欲室》在威尼斯首映的时候,据说有观众直接呕吐当场。韩国观众也接受无能,观众和媒体大骂他哗众取宠:“金基德只是徒有皮毛的表象。”
《漂流欲室》的鱼钩
而《漂流欲室》、《雏妓》、《撒玛利亚女孩》三部曲又彻底得罪了韩国的女权主义者,金基德电影里被残暴对待的女性形象,让他因为厌女、贱视女性再次饱受非议。
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2017年金基德被指控性侵女演员。韩国MBC电视台的新闻调查节目《PD手册》做了一期节目“电影导演金基德,大师的真面目”,曝光女演员联合指控他在拍摄《莫比乌斯》时掌掴女演员、强加床戏,导演和主演赵宰贤一起性侵女演员。
韩国欧尼们一直都很厉害,从“Me too”到N号房事件集体应援,再到最近的堕男运动,女性声音始终是重要社会力量。那段被指控的日子,金基德整个跌落谷底,名声从此彻底臭了。
有传言说他跑到拉脱维亚就是为了逃避法律制裁,但是没成想一个万众瞩目的金基德晚年结局就这样匆匆谢幕了。
金基德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懦弱。在他的自述中,童年时期他一直很惧怕父亲。他父亲参加过朝鲜战争,一身伤疤,求助政府多年不得,把怨气都撒在孩子们身上。他很怕父亲,常常躲到厕所,后来他形容那种农家厕所:挂满农具,非常适合上吊。因为他小时候在课本上涂鸦,父亲就把他腿肚各抽了100下,挨揍慢慢变成金基德的痛苦训练,他学会了和痛苦共处。
在《春夏秋冬又一春》里小和尚抓住青蛙在他背上画画,这是金基德小时候玩的游戏;《漂流欲室》虐杀电鱼也和他同年的某种情感类似,那就是对自身痛苦的转化。就是在自虐和虐他中,满足暴力带来的原始快感。
小时候金基德拿100元帮妈妈去买东西,总是希望价格不多不少是100整,这样就不用找钱,也就不用看店家脸色,以免“招惹不快”。那时候他就有受虐意识的妄想,多年以后有人和他说他电影里的SM倾向,他没听过也不以为意,他拍的都是自己的直接经验。
金基德是60后,非常特殊的年代,懂都懂,这代人就这样“卑怯”地生存。虽然金基德凭着和底层人交往的丰富经历,用一股野蛮劲儿冲出来,但多少还受了所在时代给他的影响,即“恨文化”和自怜。
韩国总统金大中曾经说:“朝鲜文化已经变成一种恨文化,在整个历史过程中,我们一直生活在恨之中。”这种“恨”当然有它自己的历史社会原因,后来慢慢变成一边恨,一边品尝“恨”带来的美,变成一种舔舐伤口的自怜,非常矛盾的一种集体心理。这种心理反映在金基德的电影里,就变成他作品中常出现的主题:无论男人女人,都在自怜和忍受。
一方面,金基德曾是男权的受害者,在懦弱的童年生活中学会用自虐转移痛苦,成年后宿命般地成为又一个施暴者,从自虐变成虐他。另一方面,60后的特殊成长经历又让他“卑怯”着,懦弱着,接手过隐忍、自怜的“恨文化”。金基德没有学过电影,甚至连书都没有念完,初中毕业就接受父亲命令跑到工厂做工,在《野生金基德》一书里,他自述传奇经历,从工厂厂长到参军服役,后来法国游学,从学画画到写剧本,从野路子杀出重围,成了国际导演,金基德曾说电影不是学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然而没有系统专业理论支撑,到后期他的创作已经显示出颓软。2007年《呼吸》开始,他就陷入对疯狂的重复中。
在像精神分裂患者呓语一样的纪录片《阿里郎》里,金基德逃避现实躲进山里,意识到自己创作灵感枯竭,再拍不出新东西时,他就不想活了。早在那时候金基德就自己做了一把手枪,尝试开枪自杀。
然而对于金基德来说,自杀需要太多勇气。
很多人以为他会继续拍摄惊骇世俗的电影,到80岁的时候死在片场,没想到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世界。被嫌弃的一生竟然这样就结束了,比他的电影还要魔幻。
就,2020年快过去了,希望所有人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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